1.惊…… 我是让一阵怪异的笑声惊醒的。 我以为是梦,最近常常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时梦像撕碎的纸片,让一阵风刮跑了,抓破头皮也想不起来。梦里的声音还在响,有时是一串叮当摇响的铜铃,有时是还在喉咙里滚动的什么曲子。可这一次,我醒来后怪极了的笑声还在四处乱撞,把天花板和墙壁撞得噼啪响。半夜里黑暗潮湿的屋子里响起这样的笑声,真的惊悚极了。 婉琳脑袋旁的手机闪着亮光,笑声就是从她的手机里传出来的。我
一 高套子刚给李老三剃了半边头,就看到良庄集上像老鸹窝里捣了一竿子似的乱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快跑啊!日本鬼子来到西寨门了!” 高套子一愣神的工夫,李老三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围裙,一溜烟消失在人群里。 高套子条件反射似的收起剃头刀,往褡裢里一掖,又把刚烧开的那壶热水倒干净,挑着剃头挑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北奔去。 天阴沉沉的,刺骨的北风迎面吹来,就像有无数根冰溜子扎
一 一次又一次,你踏进的,都是同一条河流。 二 银白色的铝质拐杖,发出唧唧吱吱的响声,伴随着每挪动一步的敲击,地面都像承受了一次比一次更加突如其来的袭击。就这样颤巍巍地在屋檐下晃过一圈后,你又坐回到那张三十多年前来村里走街串巷的木匠做的沙发里。它被日复一日的阳光侵蚀得老态龙钟,颜色褪得厉害,好在木匠手艺扎实,术质密实坚硬,它依旧结实耐用,只在屁股扭动时,弹簧会隔着布面七上八下地硌人。 沙发
1 “吱——吱—一” 树上的蝉扯着嗓子,长一声短一声呜叫。老刀最怕过夏天。一到夏天,老刀就没来由地心烦气躁。在小区人行道两侧及小河边,栽满了白杨树和垂杨柳,藏匿在枝叶间的蝉,总是凑热闹似的发出尖厉的呜叫声,此起彼伏,搅扰得整个小区成了一口沸腾的大锅,令人心慌意乱,热意陡增。老刀固执地认为,每年夏天,都是被蝉叫声招惹过来的,他真想找来一根竹竿,将那些恼人的蝉驱赶走,但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但今年
2022年10月10日 柯慕孜一岁对,我和她父亲就分开了。正好他考上了一所高校的联合培养博士,需要在国外委培几年。所以我们离婚后,他匆匆出国,我和柯慕孜留在国内生活,此后三年,他一直没有回国。我们算得上一别两宽,从来没有联系,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最终会回国生活。 这样一来,如何向柯慕孜解释父亲的归属成为一个问题。她对父亲几乎没有记忆,偶尔问到了,我总是说你父亲在国外读书,以后会回来的。其实我心里也
在迪庆高原,秋冬交际时,雨水逐渐少去,天空经常保持着阴郁却也没有雨雪的干冷状态,这种阴滞天气会持续很久,最后一场大雪突然降下时,才算进入漫长叉严酷的冬季。然而,相比河谷与山地,高山上已经更早进入冬季了,等大雪在村落里降下时,那些贯通纵横山脉的垭口小道,往往已被大雪彻底封堵,周围狰狞耸峙的裸岩和群峰,结束了整个夏天暴露无余的状态,重新变回覆满积雪的山,在高天之下排成一列,森严守控着这片深冬里的广阔禁
1 远远看去,柳树巷又恢复了平静,炊烟变得冰冷无依。 柳树巷在人口的繁衍增加中不断扩张与变化,直至成为村庄更大规模扩张之下的一个街巷。 很久以前,村庄只有几户人家,几十口人。慢慢地,不断有人从叫不上名字的外地落脚到这里。村庄就开始孕育,旺盛时五千多口人,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村,村里一派生气。 近些年,村庄不断被抽空,成了一块巨大的面包,酥酥软软的,苦苦支撑着硕大的外壳,满脸的忧虑,似乎与某个自
自从十年前,我背井离乡到新疆工作,家里便只剩下了父亲和母亲。两年前,我的小家添了新丁,母亲前来照顾,几千公里外的老家,就只剩下了老父亲。记忆里的父亲高大挺拔,力大无穷,而如今已成为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农村老人,朴素又普通。 我多次邀请父亲前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但他却总也不肯。父亲曾经到我的小家来过两次,一次是家里出了变故,不得已才前来疗伤;一次是给我帮忙装修房子,忙完便又匆匆回到老家。 在新
纷纷扬扬的雪花,干净爽洁落下来,堆积在故乡雅峨山的群山之巅,如同上帝的隐语。 透过纸糊的窗户望出去,天地开始变白。微弱的雪光反射进来,稀释了房间的黑暗,给黑暗涂上了新的色彩。雪还在继续下,不疾不徐,漫不经心。房间又增添了好几处不同层次的颜色,介于黑白之间,光影不断变幻着。雪光涂满家园的时候,天就已经透亮了。 半夜被冻醒,我使劲拉了拉被盖,把四个角封住,不让一丝热气钻出去,还是感觉冷。我的头部正
◎铁匠 记得小时候,也就是20世纪中期,我们村里有个小小的打铁铺,店铺的主人是—位名叫李大能的铁匠,大家都称他为李师傅。李师傅长得牛高马大,满脸的横肉掩饰不住他弥勒佛似的笑脸,看起来很有喜感。李师傅不仅是个好人,而且打铁手艺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他打制的农具既结实叉耐用,深受乡亲们的喜爱。 李师傅的打铁铺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他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让人一看就心生暖意。他的手艺好到连镇上的铁匠
山坡上,一个老人牵着一头老牛,踩着夕阳缓缓下山,昏黄的光影里时空变得漫长而静谧。牛太老,已不能出山劳动,它为家里出了一辈子的力,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直以来,老两口精心照料,把它当成家人。途中,老人嗔怪老牛一走几天几夜的不着家,害得自己到处找寻,担心它被狼吃了,他絮叨着自己老了胳膊腿不利索了,爬不了那么高远的山路来寻牛,让牛以后记得自己回来。老牛低头相随,默然不语。 自从女主人去世,老牛离圈出走,留
儿时的记忆 20世纪80年代的德格县竹庆,留给我的记忆尤为深刻。 破旧的兽医站、乡政府、粮食仓库、邮电站、零售店,还有我们的瓦房学校等,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它就像一处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羞涩地躲藏在大地上。 那时,这里交通极为不便,通往外界的道路崎岖泥泞,与雀儿山以南的县城联系也并不紧密,邮局的解放牌卡车是通往外界的唯一交通工具。整个竹庆乡只有一部手摇电话,这部电话常年锁在乡政府大厅
翻越折多山 道路盘旋而上 像亘古不变命运的转筒 先是草木葱茏,再是碧绿草地 紧接着一层轻薄鹅黄 再往上,参透云雾的山脊袒露锋芒 那是太阳行走的坐标 那是苍鹰起飞的地方 那是冰雪的故乡 那里常常飞沙走石 一般人,连目光都高攀不上 折多山,你折叠了什么 又袒露了什么 一座山,递过来登天的梯子 一座山,竖起人心的刻度 在塔公草原 已经在高原之上了 所以我并不向往更高她的
雪的款待 每到春节,娘早早 就备下了,炒米糖,糍粑,酒糟 绿豆皮,灌腊肠 甜的,成的,腌的,熬的 自己却像个客人 三十年异乡 再回来,跪在娘坟前 娘一定是心疼,用一场大雪款待我 挑刺 母亲捏紧指头 针尖,一点点拨开皮肤 斜里挑出几乎看不见的刺 放到父亲手心 再抹上些许细盐 一连串动作,娴熟,准确 荆棘的,谷芒的,木屑的 五十多年了,仿佛父亲身上 有唠叨的母亲,太
彼岸 当爱情与火焰被释放 黑色坍塌,重回本真的自我 一座筑在时空之上的桥 将星河与深渊连接 不再交出光芒 一颗透明的星球粉碎,在眼前 泪水飘升 在彼岸冻结 一颗沉甸甸的心 吞噬爱恨尘埃 或抛向左边的宇宙空间 黑色彼岸,旋转 一个结尾和开头 冥王之星 光,正狂奔而来 风,停在我面前 公开的边界与距离 寒冷是唯一的法令 一场战争从黑暗中来 锋利的短剑挥向时空
秋风 秋风是刀子做的。它锋利的刃透明、无味 它喜欢在事物表面横游,竖走。它经过的地方 有的叫荒凉 还有的地方,果子和事故一样多 在秋天,再冰凉的词语也有温度 比如秋阳 再荒芜的蒿草都有青春茂盛时 比如中年 再严肃的秋风,吹过石榴时,体内 也会露出篝火 比如我们的父亲 吹落树叶时,秋风是退潮的水 在以爱情为名义的这场辩论里 它充当的是反方证人 证词多而杂,理清纹路和条理
把快乐暂时晒到云上 暂时逃离地球 让云层把人间的肮脏隔离 纯净我们的视野 把快乐晒到云上 逃离永远只是暂时的 遗忘不了逃离前的黑暗、忧伤和悲愤 迎接我的千朵万朵白云一定是纯洁的吗 四十几年的阅历让我不敢相信真实的真 飞机还在爬升 视野在宽阔的宇宙里迷失了方向 所有的幻想在浩瀚天际来回快速穿梭 所有的理想在舷窗外丰满如初 只可惜几个小时后 最终所有的梦想还要跌落山谷 目
必定有一场大雾 所以我抱着瓷瓶跑回家 紧闭木门。白色的小车路过 隐藏在胡杨林里的鸟 高度戒备着。我看不见它 当然它也看不见我 都误以为对方是虚化的变色龙 桃花落尽,如同拮据的醉汉 所以必定会有人寄信给我 比如他,黑镜子里的他 他凝视着远处的天际线 仿佛要消灭自己笔下的乌托邦 蝴蝶飞来,在锯断的树冠上歌唱 他又重新陷入深深的寂静中 陌生的昆虫飞到树枝上 它的面孔像桑树的
姐姐,我的阿姐 今夜,您在哪里 我在宁波 随意吞吐自己的情感 下雨的宁波 海不定波未平 姐姐,对不起 我找不到航行的方向 姐姐,我的阿姐 现在,您在哪里 我在宁波 我在海陆交界 梳理着难以平复的心情 我的双脚 也许走不出您“文盲”的人生 我想用心看看您的心海 姐姐,对不起 海不是我们想象的蓝色 姐姐,我的阿姐 明天,您在哪里 您喜爱的三分球 我实训良久
夕阳的红渐渐阴沉 三个儿子的老牛 在十月的最后一夜 倒在雪地里 十月的最后一夜 三个儿子夜里还家泪水婆娑 一切归于沉寂的夜晚 诵经的哀痛中 在十月的最后一夜 指尖夹着香烟的那个人 问起村庄荒地里埋葬的人 在十月的最后一夜 问起三个儿子的老牛为谁而死 在十月的最后一夜 而后在清明的祭祀里 在人们饭前的祭祀里 亲人念起你的名字 也仅仅是名字 最后的十月 我从此不再
黑夜即将来临 独自趴在窗前听雨 隔着玻璃传来雨滴心碎的声音 岁月如水 把往事冲刷 青春一遍遍重现 内心翻腾如海 画面定格在永恒的瞬间 不管是否故意 散了就没有回头的彼岸 人生过半,往事不堪 我仍以童真的思想 碰撞你沉默的信念 有雨的夜晚 想起路和远方 思恋的种子疯长 今夜,再一次迷失
父辈的风雨晚辈的彩虹 早上7点,身体自带闹钟的胡廷辉按时起床,梳洗完备,冲一杯咖啡,嗫一小口浸在舌面,细细品味,同时凑近镜子,仔细端详常年高原紫外线照射的老脸,庆幸没有晒黑。 早餐简单、营养,煮鸡蛋、煮苞谷、馒头或面包、牛奶或酥油茶,边吃边过目开幕式上的发言稿,暗示自己尽可能脱稿,但仍心有余悸,于他而言,文字书写和按动快门,自感后者更得心应手。 今天是胡廷辉里程碑式的日子,反映川藏公路巨变的
[小说] 《南迦巴瓦》秦—然 2024年第6期 《南迦巴瓦》是一篇关于“寻找”的故事。小说以渔两度前往西藏只为一睹南迦巴瓦为核心,勾勒出生活过于“平静”的姑娘渔、热衷探险享受跌宕起伏人生的前男友辰和看似看尽人世实则内心暗藏忧伤的司机李飞等人物形象。这既是寻找之旅,也是自我疗愈之旅。小说擅长从细节出发凸显时光流转中人世与人心的变迁,在“偶然”与“必然”的碰撞中,呈现对生死、情爱、命运、现实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