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上瘾的事总放不下,总要一再拿起来。难道我写《俗世奇人》也会上瘾?为什么写完了——又写、再写、还写? 写作是心灵的事业,不能说成瘾,但我承认自己写《俗世奇人》已经成瘾,因为这文本太另类。我写别的小说全不会这样。只要动笔一写《俗世奇人》,就咕噔一下掉进清末民初的老天津。吃喝穿戴,话语闲谈,举手投足,举心动念,都是那时天津卫很格色的一套,而且全都活龙鲜健,挤眉弄眼,叫我美美地陷入其中。有人会说,
尹学芸小说一贯的罕村故事,有着独属于她的泥土气息。农民李进在村里显得颇有些另类,高中毕业的他,是村里的知识人,他让猪听古典音乐,喂猪喝自来水,猪价下跌也执意不卖,与妻子因卖猪闹意见,愤而离家半天,却无意撞见与之有心结的邻居二环的情感秘密…… 1 天气越来越热了,阳光在空气里都要冒出油烟了。院子里白花花的,一棵树也没有。树都在几年前建猪舍时砍掉了。一棵老榆树,一棵老椿树,一棵老桑树。说它们
一 尹学芸的中篇小说《天黑请闭眼》让倒霉的乡村养猪人李进推开故事的大门。 描述人生失意,往往莫过一句“还不如去喂猪”。孰知养猪之难不亚于炒股。眼见猪价一路走低,那些听着柴可夫斯基、施特劳斯长大的小猪羔就要长成不值钱的“小驴子”,李进的心疼得滴血。 从这关于猪的故事中,人们很难不想到近些年的房市、股市乃至天下事。国庆节后“跑步进场”的散户们,用自己辛苦攒下、借来的钱迎接“震荡
九天揽月,探索不止。这是一部关于梦想、奉献和攀登的传记,是个人的人生历程,也是时代的重要见证。作者深度采访我国探月工程第一批探索者成员——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摄影测量学专家王任享,讲述了一位科学家凭借坚定意志和不懈努力,在中国航天测绘领域取得卓越成就的故事,展现了中国航天测绘事业从起步到取得国际领先地位的艰辛历程,以及一代又一代中国航天人不懈努力和持续探索的精神。 2024年上半年,世界在
编者按:近年来,跨文化交往备受瞩目,在世界中写作已成常态,从2024年第10期起,本刊开设了“到世界去”专栏,约请著名作家撰写在异国他乡的文化经验,以飨读者。本期推出著名作家张翎的走进东非散记之三。 Safari(游猎)这个词,最早来自阿拉伯语,是出门旅行的意思。这个意为“旅行”的词,本身也在旅行。它随着阿拉伯人的脚踪来到非洲,走进当地人的语言里,成为斯瓦希里语里的一个词。后来,越来越多的
明江上任后面临的第一个重大考验即冬储,各大农资经销商囤货为明年春播做准备。销售副总王忠亮的建议是按照老办法——送礼金,明江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力主从长计议。正逢其时,有人贡献了一招妙计。瓜还是那个瓜,但瓤变了…… 一 还没进腊月,中州已经下过三场雪。 明江到华南公司赴任那天,是农历的冬月初一。中州迎来了第一场雪。那也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场大雪。他上学、工作一直都在南方的江城。南方下雪
作者用诗的语言开拓出一方充满魔幻色彩的场域。不愿学习奔跑只想学习致命招数的“我”,因为对父亲的不满,爬上了树,开始了远离地面的生活,在神奇的树洞里,“我”发现了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惊天大秘密。 他教我奔跑,我却像猴子一样爬上树顶摸月亮。 他在树下喊我的名字,声音过大,震落身后挂着的半截檀香木,檀香木掉落在黑夜里,像一个石子掉到无尽的湖泊中,“扑通”一声没有了踪影。他对身后发生的事,不管
一对年逾七旬的夫妻为了赡养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母亲而备受煎熬,停滞的时间、封闭的世界、混沌的意识、粗言秽语和恶言相向——阿尔茨海默症带给这个家庭的并不止于遗忘,还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如此绝境中,这对夫妻会为母亲做出怎样的选择? 一 年轻的急救大夫拿出手电筒,扒开母亲的眼皮照进去,然后熟练地摸动脉、听心跳、试鼻息,之后,他用一种低沉缓慢的语调向晏钧夫妇宣布:“老人已经走了。” 见他们木
在充满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权力博弈的出版社美编室中,老郑,一个原本安于现状的国画家,逐渐被生活的混乱与无序所吞噬。看似风光的艺术成就背后,是一个被家庭、事业和内心矛盾撕扯的灵魂。当追求自由成为一种枷锁,老郑的命运走向不可逆转的崩溃。 老郑大名郑拓,是个小有名气的国画家。他主攻花鸟,画鹦鹉尤其是拿手绝活,在圈子里有“鹦鹉王”之美称。但老郑并非职业画家,而是一家出版社美术摄影编辑室的主任。按他
西非埃博拉病毒大流行,中国女人钟灵因疑似感染而身陷卡萨布兰卡隔离区,她从窗户窥探着外面的世界,目睹了一桩桩当地女性的奇诡故事。 你胖了,钟灵望着壁虎说。钟灵忍不住笑了,她悄悄伸出手,想摸摸壁虎毛鼓鼓的肚皮。可是伸出去的手硬在半空,心跳似乎也停下了。我却快要死了,钟灵忽然想。 和那个人分手后,钟灵就选择了逃离,到了没人认识她的地方。 来卡萨布兰卡这么久,钟灵都没敢出院子——她还是
《荥泽》写于我刚开始做文学梦的时候,那时写了篇《大姥姥》,乘着这股追忆家族史的劲儿,又写出《荥泽》。荥泽至今依旧是我家乡的代称,“荥泽大道”“荥泽古城”,念起来还是乡音。我曾以为这是关于身份的小说,追索我长期以来未揭示的母族血缘与往事。但事实上,它不过是一篇编造的鬼话罢了。这样的鬼话,我母亲她们知道得比我多,讲得比我更惟妙惟肖。在我常常出入四姨家的时候,我们什么都聊,现实的聊完了,为了缓口气儿
对荥泽人来说,死同生,阴间同阳间毫无二致,翻地、播种、等雨、收获,这些事不需要爱就能完成,但痴情汉杨青却被情字拖扯,阳世甘为其死,阴世不忍复生。“00后”作家刘语晗笔下的文字考究岑寂,志怪奇情,有《聊斋志异》的余韵,本期为读者奉上其小说处女作《荥泽》。 1 早清明,晚十月一,七月十五正当日。荥泽一带的人,世代谨守着这句古谚。常是暑热正盛时,云彩悄无声息地按下日头,送几缕贴面凉飕飕的风,人
《尚书·禹贡》记载,黄河水沿古济水溢出后聚积为荥泽,“荥波既潴”,与济水息息相连,“其源来不穷”,“千里不能休”。不休的荥泽,流经二十多个世纪,流至一位古籍研究者①的笔下,拥有了另外一番光景。 古籍研究者说,荥泽是一座村落。这个村落与其他村落并无不同。田鸡扑棱翅膀上木架,牛羊成群蹚下山坡,荷叶曲折在河道里,风打过玉蜀黍传出梭梭的声响。待到几盏冬椒残挂枝头,捋下一颗在掌心揉搓,辛味四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被记录的,都是少数。 但在此刻,我讨论的并非数学意义上的少数,而是美学意义上的少数;或者,是那个记录者。 简而言之,所谓记录者,不过是以少数者的视角观照众生和世界罢了。反之,观照者的视角如果是大众的,那么,他很难成为美学意义上的记录者。少数是埋在历史或文化深处的密码,也是解码历史或文化的那个人。譬如战争,在大众眼中,很早很早时候,它是石头在空中飞翔;后来,它是箭
1 夜已深。 我在古老的书堆里已经穿行了很久,有些累了。突然看到一句话,仿佛一束闪电,照亮了整个世界。我一下子坐了起来。那是朱熹对孔子的一句评语: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在朱熹的心里,孔子犹如太阳一样,照亮了黑夜。那时古人是相信天的,人是天地生的。所以说,上天若不生下孔子,整个人类犹如仍然在黑夜里行走,毫无目的,毫无方向。小时候,我有数次迷途的经历,记忆犹新。 一
刀郎的《虞美人·故乡》一歌,初听很震撼,再听已潸然。 去故乡而就远兮 遵江夏以流亡 出国门而轸怀兮 甲之鼂吾以行 《虞美人·故乡》前四句,引用的是屈原楚辞《九章·哀郢》篇中四句。 所谓“哀郢”,即哀悼楚国郢都被秦国攻陷、楚怀王受辱于秦,百姓流离失所。因而屈子的离乡去国是被迫的。而刀郎的远游,应该也是被迫的,我们可以从2024年8月30日晚上有
在四川省内江市资中县城滨江中路,有一个面积约8000平方米的长方形广场,2024年8月底以来,众多外地游客相继来到这里。北京、重庆、浙江、湖南、广西、云南、湖北、新疆……天南海北,络绎不绝。 而8月上旬,广场还只是棚户改造后形成的一个临时停车场。因为离我办公地点不远,曾经去过,那里孤独地停着一些车。 这是一个什么广场?为什么短短的时间会吸引这么多人?一组数据与广场有关——220分钟
仙桃,惊蛰之夜的雨 是雨水敲打三月的声音 是时光的沙漏滴在岁月托盘 发出的脆响 是三月追赶二月,嘚嘚的马蹄 低调的轻踏 是助威是杀伐 是铁皮屋,顶楼的坡度 受不住三月雨致命的挑唆 用时轻时缓的节奏 擂响战鼓 是桃红柳绿暗地里的央告 请云彩变换身形 给春天集体打点滴 是苍天终于耐不住寂寞 用一次伪抒情,切换公文里 长篇累牍的痛哭 是山川河流的身板儿累了 它的后背和
母亲,妻子,女儿,狗 我排第五 思量人生 只余读书和良知两种武器 承认自己愚蠢。就能听到 秋风对叶子说:我吹落你,与你无关 金海湖上 快艇划过金海湖的水面 留下的白色痕迹 不断延伸,消融 如同我们走过的人生 湖光塔 矗立在湖心岛上 仿佛伸向天空的,一根中指 灯光下读信 “倒置的希望易碎, 归还碎片” 你的回信,如此简短 灯光下 每个句中的文字,仿佛都露出牙齿
什刹海 夜色降临,灯光挑醒众生 世界开始重新活一次 人们纷纷抛去白天的面具 表情只是放松,把内心的狂欢 递给音乐,酒吧里跳舞的人是另一个自己 一杯酒里盛满想象的滋味 此刻注视人间,星空留待以后仰望 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有好几个 每个都是外溢的真身 有些人从桥上一走而过 有些人在桥上站很久 如果细细品味,桥不再是桥 是一截不属于此地的时光 拱形,代表目光可以参考的弧线 河水
有一段时间我看山与河 但不靠近山河 因为那些大轮廓 那些重与奔流 让一个我显得过于细小 让我对我的身体起疑 怀疑没有什么感受能翻越这身体 没有流动 也没有人会耐心在上面种树 我只会远远欣赏 它们的线条和成片的色块 从不细究细浪、叶瓣和栖息的小生命 还有那些透光的叶脉之下的 敏感与富饶。那些毛茸茸的微刺 让我想到一部分亲手破坏的东西 原本也有毛茸茸的生机 靠近真实是危险的
儿子生病了,我去医院陪他, 喊护士小姐姐为他换液体, 给他倒水,拿药,喂他吃饭,给水果削皮。 看着他感激的样子,我笑着说: “现在我才是儿子,你是父亲。” 儿子挪了挪虚弱的小身体: “不是的,从我出生的那一刻, 我就是父亲。而你想当上父亲, 要等你到了我爷爷最后的那一刻, 等到我成了我儿子的儿子的那一刻。” 虽然很拗口,我还是听懂了。 我有两个父亲,一个 没等我好好孝敬就已
从遥远的 遥远之处回归 在云中 我们度过整个冬日 云是白色的 连同白色的雪 用长长的彗星尾定义 重合的坐标它穿过 冰雪融化的湖面 那里冻结着我们整整三百个日夜 穿过 十八岁、第一次书写和出生 穿过 父亲的信和祖父做工的木锯 穿过 群山、村庄、琴声 面向土地和大河的誓言 以前和以后的群星 是的 它穿过 像这样沉默地 穿过 遥远的 遥远之处 回归 希文
第一夜。 我会接纳你的,也用竹叶盖住你 眼睛。那些纸质美人大多来自古蜀地,并最终 成为柔软的老妇:爱情让美人们驼背了 眼下你的呼吸正合拢。如春桃 在山水画里拼命躲进一处肥美的宫殿 殿上却没有小溪。我们的朝代在此流不 动。或流到曲径更通幽处:山中灵豹的居所 这栖息地在雨中胜你身般轻盈。 第二夜。 我们的交涉更熟烂如圆月了。我开始 教你绘制吉祥兽的面容。选用靛蓝涂料方可 请来丝
像你,还是像我 我们天各一方,惦记着 彼此的彼此,都在泥土上养成 哪一个寒风料峭 都比不上今年的冬天 今冬的雪,白得 像儿子脸上沾着的奶汁儿 也像额吉带着露水撸挤出的羊奶 还像女儿柔嫩的小手儿 指着天上飘过的云 咿呀学语的女儿 我们最先告诉她的 是一棵燕尾柳 这是一首歌一样的燕尾柳 这棵燕尾柳曾被多少 黄棉袄抱过,依偎过 树上皴裂的部分至今还藏着 三千里江山上飘过
那个黄昏,诗人老点开着老爷车 带我去看城郊旁边的沙漠 一路上,身体里的牢骚和夕阳 晃晃荡荡。初次见面,他讲述塔里木 也说起从河南游荡万里的往事 “三十年了,一辈子撂这里了” 他哼着海来阿木的歌曲 嘴里塞了一个老式留声机 直到穿过棉花地,一排排红柳 举着小火炬摇曳在前方 我们停车,踩着碎石堆和盐碱地 跨过铁丝网,向沙漠深处走去 扑面而来的热浪,塔克拉玛干的气场 几乎把我撞倒
从今往后,我决定停留在这里 这座我刚成年即离家落脚的城市 灰白的雾霾,如旅鸟流连水泥广场 把世界的青翠抛诸脑后 但结束了,奔波、寻找、浏览,已经足够 在何处陷入罗网,只能原地获救 我们的重逢凿破沉积的冰窟 我像两行热泪流出你的眼睛 而你的心灵是我唯一挖掘的宝藏 拥有勘探不尽的黑色褶皱 愿我在这时空的夹层产卵、滋生 想象的灯火足以催动一幢楼宇航行 元媛,1985年生于河北。
很快要见一面,我又拿起他的诗。 时值午后,黑纸白字比初读时清晰。 撞在心上,击鼓回响。 好像每一首诗都在寂静的书架上 长出翅膀,在白纸上扑棱扑棱, 又退回去。 他过得怎么样,朋友圈里看不清。 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 我知道即使见面也不好谈及, 那些不开心的事,失业,穷困,衰老。 却可以写在诗里,以轻松的语调, 一行行排下去,到结尾,顾左右而言他。 语言巧妙地结束一首诗,
我不介意走上那条狭窄的小路 艾米丽,就算你指给我看 花叶间繁复的阴影 藤蔓遮蔽了大部分天空 但我知道蜜蜂的翅膀 此刻托举着大海 而不远处的汽笛声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我喜欢眯着眼看 你为自己挑选一顶顶帽子 妻子,皇后,墓中人,盲者 再俏皮地扔掉 这个过程伴随着漂亮利落的弧线 “灵魂选择自己的伴侣” 从匍匐的花草中 你站出来,成为一个起点 童年的面包到现在还散发余香 那次
这是一只五龄幼虫。在此之前,它已经历了数次蜕化。 十二天里,先后吃掉了孵化的蛋壳, 尖槐藤、萝藦,以及自己的皮。 现在,它积蓄了足够的能量,找到一截硬枝, 吐丝,用第一对胸足编织一个连接点。 它的专注超过了最有经验的工匠,尽管是 第一次。 也清楚地“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倒转身体,用尾足钩住那个丝点,然后悬空。 七个小时后,它开始自下而上蜕皮, 通过剧烈地抖动,告别虫的阶
这些是岳父坟地生长的苜蓿芽 被清明节烧纸钱的妻子掐回家里 我仔细地拣除杂茎、杂叶 将苜蓿芽清洗、烫熟、切碎 将马铃薯削皮、蒸裂、捣泥 将二者搅拌一起,盛入 葱蒜辣椒混合的油锅。顷刻间 看着妻子、女儿胃口大开 我想起岳父生前掐苜蓿芽的样子 他曾多次进城瞧我们吃苜蓿芽 这会儿,他或许正笑着我们 或许也正在吃苜蓿芽 罗至,1969年生于陕西米脂。
我曾很多次梦见 自己在天上飞 沉重的肉身醒来 不仅不会一点点轻功 腰椎和颈肩更加僵硬 求知对健康的磨损 似乎比父辈土里刨食 还要厉害千倍 直到送女儿去上海读书 飞过云层,机身在气流里颠簸 闪电与我只隔着一层金属外壳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我们三代接力 还要向亲人们借力 才第一次 飞过西海固的群山 马君成,1978年生于宁夏。
离开花厅时,他们 甚至连名字都没留下 在两个杯子碰撞的午后 一场关于银杏的幸福 让我们明白 时间可以不紧不慢 院长们为何一个个面色凝重? 青州河边的那些韵事 早与清风和解,我知道的 天空湛蓝,心跳得格外轻 一壶清水岩茶未尽 院子里的杨桃又落下了几颗 谢木森,1991年生于福建省安溪县。
小妹发语音刺痛肌肤 说姐姐明早嫁人 要重复男孩女孩们的命运 像肥皂泡似的黏合哀思 我正对镜子练习刀片剃须 请教每个人的秘密与功绩 在危险旅途中,幻想故乡 小院是亡者的显影剂 那无声女子,我的外婆 可比作中国西北的喀秋莎 让我们常在岸上呼喊,流水 爱人啊,你是雪中的唯一 紧握书信,开水龙头 冲碎毛发,抓牢生活的发条 再摸摸胡茬,如工匠般 扭紧这遗传的指针 我的钟表店已
你来晚了 青春已被挥霍 背影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你看清了吗 尘土被风吹起 慢慢地又飘落到他的身上 只要留意 你就会发现 背影的强悍坚韧 是那样的震撼 尘土的眷恋 与秋风送来的赞美 更加重他的分量 他更是生活的强者 尘土已向人们证明 是他改变了这个世界 罗晖,1967年生于广西桂林。
我们划过春季的舰队, 小鸟在枯枝上停泊。 在一片未被命名的新海域停下。 小汽车从城市的弯道擦身而过, 留下狡猾的汽油味儿。 是谁希望拥有这面春季的画幅? 在破烂横行的街头, 你我的鞋底一定沾了和 发芽的香根草一样的淤泥…… 在灰色水泥踏板的中间地带, 淤泥兴奋着我们表面上的沮丧和抱怨。 一扇门指向更远处的废弃工厂, 但理发店、粮店、棉花店、鲜鱼店…… 让我们好奇,一个镜子
一 向前向前向前 在黄色土壤的陷阱里 我们追随一个水彩怪物 二 鸟儿啊鸟儿 你究竟跌死在四月的雪顶 还是哈达白色的风翼里 三 雪在消亡,盐在生长 神守在这里 我们祈求遗忘的眼睛再次照亮 四 红色山坡上长满褐色 头颅,他们咬风 他们把自己献给饮雪的马匹 五 像蔓草的枯黄一样你生长 像短暂的绿季一样你遗忘 雪覆盖一切 六 我们在山的褶皱里滑滑梯 我们在沙土与
第一次,是姑娘绑着蝴蝶结的小红帽 遗落在榛子香味旁,帽内藏着 几根金发,麦粒馈赠的颜色 用以许清澈的愿,泉水会浣洗每段 荒谬传言,直至迂回的神秘小路重现 第二次,是从竹筐中蹦落的蘑菇 无毒、灰扑扑,失去了渴望颜色的野心 史前考古般执拗,作为森林中的小小螺丝钉 曾将根扎进磨盘,吻合土地的缝隙,如今 已被工厂遗弃,人们偏爱新能源 第三次,是猎人丢失的粗糙黑枪 手指发动技能,金属气
水是一头黑牛 码头潭和小木船,都补了一排牙齿 三店开张了。雪的翅膀断了 水也赔钱了。水的口粮是水 母亲留下的,水的信是风送来的、是命运写好的 水看不透水,拥有、排斥又包容。 径河做了水的绳子,水的头部,水的眼泪 水的耳朵、水的思想、水的记忆 水的性,水的腰,水穿着彩虹色的鞋子 从大山里出嫁 水把东西糊贴在胸口、焐热 水的夏天是时间——是时间的吻、时间的班车 水深情地望着我。
二〇一四年,阿华像河水,向东流 在白马县的土地上,他和田野接壤 在那段我们疏通过晴朗的日子 我想他也很少去探索,很少去哭 苹果园中落满了大段的成熟 同一个,我们的眼睛悬挂出阳光的温热 在接壤童年的年纪里,数着睡眠 依旧是含着露水所惘然的秋 从彩色玻璃里看玩耍,另外 你不要去讲那些教人陈旧的话 那些随一条河流奔涌的日子 从日落走到哀愁也不能抹去的草叶里 涂池,2002年生于山
你打开扉页就像打开这五年 没有一个字多余 没有一个字不像高悬午夜的星星 镶嵌在你失眠的心悸;你把它们拢在一起 这铜版纸裹住了一百页 你的日记,没有哪个字提及你 这五年你活在了教室、图书馆以及邻海的草地 你把你的名字挤进 他人生命风化了的岩壁 一遍又一遍,用文献反复洗刷过 再用注释凿空 通常,就像麻雀飞过无声的月亮 掠不起一丝皱褶 就像无字可考的退稿信,像来晚点的孤独 在
夜色朦胧。星星们还没有完全睡去 星空之下,影子是肉身的证据。 这时候,我正试着从易碎的万物中提取诗句 重要的,视若无睹,总被我们忽略 无关紧要的,我们却不遗余力去拼命书写 而我的心烦意乱,是谁也无法纠正的错别字 没有痛苦,就没有诗篇。这点,我是笃定的 我早该如实告诉你,我被暗器所伤 再也不能流畅地运用,词语的,降龙十八掌 左手边的甘南:我唱歌的喉咙。 我需要和盘托出的,是诗行里
雪人已变得坚硬,不用摸就知道 而冬天,残留在眼眶里的灰 清晨的中央大道上,你听见 两把铲子,嘶哑地拖行一名下水道工人 世界的铝箔包装纸正以锯齿状撕开 化雪的痕迹,加深了地缝作为拉链的阴影 里面滚出了黑暗,犹如不可消化物 人们清理库存,你的膝盖在咯嗒作响 雾气消散的橱窗,美丽的瓶子摆在眼前 胃壁一样透亮的玻璃,收纳悲哀却有限 走向一天中的工作,你单手握把,骑行 但并非绕行,麻雀
抵消掉我白日里恍惚的 是玉皇山的二两,海棠花 它们迎风怒放,吐出嫩黄细蕊 仿佛苏小小拧紧稀薄的空气 要请我喝这一杯——海棠瘦弱 三两个儿童折下,别在衣襟上 就像一枚枚白色的纽扣: 此刻崖头十米外随风 迎转的海棠花是我,亦是 二十几年前的孩童;是平日里 无故刮来的西风,亦是下山咆哮 轻嗅自身的猛虎—— 哦,这些年来花下几近崩溃的我 哦,细雨中跳动着喃喃自语的纽扣 非非,原
这个春天,最没想到的是豌豆们 连起码的挖土、播种、洒水的仪式都省略掉了 何其随意地把一小袋豌豆种子 弃之于靠近路边的一块菜地 日晒雨淋,不曾施肥除草,甚至对它都未抱有萌芽的希望 而开花结果的美事,都只是它夜里独自的酝酿 紫红色的小花,站立在清晨露珠的一面镜子里 照亮自己的想象 临近立夏,它满枝的豆荚像一道闪电 让人吃惊又快慰 汪远定,1984年生于安徽省黄山市休宁县,现居屯溪。
太阳高悬。一堵新墙 代替了一片稻谷的高潮 灰尘还是有,而且是很多 一头猪跑过去时,仿佛古战场 听说近日村里一中年大叔醉酒 跌入水田,沉没破碎的月 邻家新妇刚生了一个儿子 但婆家人皆不满意 疯女人的风筝又被吹到大梨树上去了 这阵风,还吹垮了一个正劈柴的老人 黄土盖到他头上应该还是挺疼 夏季的村庄像一个鼓起肚子的青蛙 无聊地吞吐,老人喊的疼 可太阳落下时 万物又纯粹如新生儿
从有记忆开始,每到雨季 我总见到父亲的头发是湿的 母亲的鞋面是湿的 一个个日子都是湿的 盆跟桶,像一片片小小的湖泊 接住了所有漏下的雨 也接住了人世间潮湿的时间 里面由空到满,湖面由浅变深 我跟哥哥快乐地绕着一片又一片的湖看 水面一满,就使劲儿端起,往外倒 我年纪比哥哥小,力气自然也比他小 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像一辆失控的洒水车 哥哥让我别逞强,“搬小的,搬小的!” 他在身
牡丹站在园子里 只管将自己一瓣一瓣打开 赞美是别人的事 忍冬将细长的小喇叭亮出来 她在等着蜜蜂 提来安慰的蜜罐儿 我从来不跟她们比美 如果蒲公英愿意和我蹲在一块儿 我会将裙子收紧 我要尽量比她矮 让她比我显得好看 李树侠,女,70后,出生于安徽桐城。
祖父比孤树的眺望更为年老, 他的一生,在年复一年的阵雨 和默祷中挨过。他曾往戈壁, 掘很深的井,却在饮水时,带着 盐渍和沙尘回到家乡。那时, 他以为自己像暗河一样不会枯竭, 他在工厂上班,在老街开起商店, 后来又编织起了竹席,盼着 日子也会如此清凉,心里就涌起 红烛般的霞云。他攒下积蓄, 娶妻、生女、为她在城里买房。 再等到将孙子念上大学,感到 夜晚迫近,又默默回到旧屋,
工地上的钢筋,是同一座矿山原石炼就 它们是,失散又重逢的一家人 钢筋是哥哥,钢槽是弟弟 钢板、钢锭、钢绳互为姐妹 建设中的大厦,最顶层的电焊工最偏心 他一出现,就催促钢花盛开 在东北夏天,燕子用尾巴剪出, 高高低低的钢铁森林 清脆、空灵,娓娓道来 人们在蓝色有安全标语的围挡外走过 偶尔饰演邮差,回馈岁月与阅历的价值置换 有人拍摄空中橙红色的巨大吊车臂 时而,聚焦对准穿工装的